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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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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壞

「你是在說繞口令嗎?還是想要炫耀你那優秀的口才?」

艾薇已經想好反擊的話了, 甚至都已經做好最兇狠的表情;但隨著大腦逐漸消化洛林說的那些字句,她的牙齒又緩慢地回歸到微笑時該有的位置。

她維持著這種要生氣、又隨時會亮出獠牙的姿態。

就像一個看到羊的小狼,正丈量著二者之間的差距, 不確定要不要撲上去狩獵。

“……我一點兒也不擔心,”艾薇強調, “你和她怎麽樣,好也好,不好也好;或者有什麽婚約,什麽……”

“我和她沒有婚約, ”洛林說, “也不可能會有。”

他沒講安雅的不好, 也沒有說出之前安雅對他的窮追不舍。這種事關隱私的東西講出來,不夠尊重。

“和我有什麽關系, ”艾薇說, “我們又沒有什麽需要互相告知的義務。”

辛藍忠心耿耿地測算著情緒,發現艾薇雖然說著類似的話, 但憤怒值正在迅速下降,她的心情也逐漸平靜、平靜到快要接近日常了。

不可思議,洛林還沒有強行吻她。

儲存著無數戀愛電視劇、小說、社會新聞的芯片即時運算、匹配,辛藍在短暫的時間內迅速為洛林規劃出新路線——

捧住她的臉, 撫摸她臉頰,額頭抵住她的額頭,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“小傻瓜瓜,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,我當然必須要告訴你”之類的話。

可是, 洛林再一次令辛藍失望了。

他沒有靠近艾薇,反倒是往後退一步;不僅沒有強行將她捧住強吻, 還給她讓出充分自由的空間。

黑色頭發垂下,那雙深黑色的眼睛毫無遮掩地暴露在艾薇面前,艾薇發現,右眼中的那種沈郁的翡翠暗綠更明顯了,像是青草要努力地一點點從厚厚冰雪下透出本色。這種璀璨的顏色又像深淵谷底的綠寶石,幽暗地閃爍著光芒,又被濃厚的夜色吞沒。

“我想要告訴你,”洛林說,“不希望你會因此產生不必要的誤解。”

艾薇說:“什麽叫做不必要的誤解呢?您就不怕現在您的話語也會讓我有不必要的誤解嗎?比如誤解您會額外對我多一些關註?或者,您會在意我的感受?”

她盡量將這些話說得若無其事一些,連續四個問句,每一個字都經過她大腦的詳細刪減、敲定,直到它聽起來毫不卑微——

語氣也是。

艾薇很努力地用平靜的語氣,讓它聽起來就像在問“您早上還好嗎?吃早餐了嗎?早餐吃的什麽?好吃嗎?”。

她用力握住的掌心裏全是汗水,汗液像密密麻麻的小蟲子。

“難道我對你的關註還不夠多?我可沒有那麽充足的耐心對待每一個學生,”洛林皺眉,說,“好了,別露出這種小狼崽的表情,去第二實驗室找你的隊友吧,那個叫做蕩蕩的小男孩一直在看你,他應該有話要對你說。”

他說得太自然了。

那雙大手甚至還拍了拍艾薇肩膀,是一個鼓勵的姿勢:“去吧。”

艾薇覺得這句話就像是在說“去吧,比卡丘!”

她的心情卻微妙地好轉了很多。

不遠處的安雅,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。

兩人交談的聲音算不上大,不會讓她聽到這些。她仍舊是那種冷淡的舊王朝公主的模樣,在艾薇看過去時,她移開視線,涼薄地註視著墻上懸掛的實驗室準則。

轉身推開蕩蕩所在室驗室的大門時,艾薇聽到後面傳來辛藍崩潰的聲音。

“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您剛才的行為,剛開始聽沒什麽問題,實際上,您錯過了很重要的節點……為什麽還要加上學生兩個字,把’學生’換成’人’啊!為什麽還要在這個時候談其他事情?我承認現在狀況的確很緊急,但您的幸福也很緊急啊,您就不能將事業心分一點在其他地方嗎……”

後面辛藍還在說著什麽,語調太絕望了,就像去吃土耳其冰激淋、在眾目睽睽下一手抓住冰激淋球、掉了甜筒那麽絕望。

洛林的聲線還是那麽平靜:“更多講述你醒來的細節吧,我想知道哪裏出了問題。”

接下來,艾薇沒聽清,她的註意力被房間內的蕩蕩吸引住了。

他仍舊戴著大大的兜帽,擋住眼睛和蒼白的皮膚。

作為堅持、一定要留下來的隊友,蕩蕩用一句話就吸引住艾薇的註意力。

“你過來,讓我聞一聞,確定一下,”蕩蕩說,“我從你身上嗅到了即將被嚴重破壞的味道。”

走廊上,辛藍無可奈何地重新講述一遍醒來的過程,他沒有否認自己的“意識覺醒”,這種逐漸蘇醒的意志,早在十年前就被洛林覺察。

只是,強烈的意志能夠違背主人“強制休眠”的命令,這讓洛林大為意外。

辛藍不認為這算什麽,他知道此行的目的,盡可能多地找到儲存數據的硬盤或主機,’元’雖然可以操縱著刪掉那些造人實驗的數據,但只要曾經儲存過,就會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跡,洛林私人的實驗室中,冬冬擅長生物科學,春春則是恢覆數據方面的專家。

還有,找到辛藍和羅林的屍體;找到骨骼增長劑。

目前,這三項進度不僅全部為零,又下來一批吵吵嚷嚷、蹦蹦跳跳的幼稚園小朋友。

辛藍非常能體諒洛林此刻的不悅,如果這件事發生在辛藍身上,他現在已經準備好用槍殺死這些打擾進度的家夥了。

“郁墨的記憶只保留著這個實驗室曾經的布局,也就是帶著艾薇離開後的時間節點,”辛藍低聲對洛林說,“聽起來,他的確是背叛了’元’,也想要幫我們殺掉’元’。”

“別那麽樂觀,”洛林說,“你知道,他會對我們隱藏一部分記憶。”

說到這裏,松鋒邁著沈重的步伐走出,他的臉色差勁極了,就連嘴唇也沒什麽血色,病懨懨的,看起來就像患了某種犬類之間的瘋狂疾病。

他陰郁郁地向洛林打招呼:“長官。”

洛林一眼就看穿他失魂落魄的來源。

“松鋒,”洛林叫他,“我希望你能管住自己的舌頭。”

松鋒的頭痛得要裂開。

短短時間內發生了太多的事情。

他在眾目睽睽下被艾薇打敗,因為憤怒和不甘而弄傷了她的手腕,又從弟弟口中得知匹配結果的真相,發現她和洛林離婚後居然也沒有告訴他……甚至,現在的艾薇還有和洛林覆婚的意向。

這些東西填滿了松鋒腦袋的每一絲空隙,滿到他甚至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
因為艾薇直白地表現出了她的厭煩。

她是真的討厭他。

這種被她厭惡的痛愴感超越了理智,以至於松鋒無法繼續表現出對領導的尊重。

他的語氣充滿自厭的味道:“只有我一個人需要管住舌頭嗎?長官?”

洛林說:“還有其他人在散播謠言?”

“不是散播謠言,”松鋒扯著嘴唇,笑容混雜不甘,“您出於什麽目的,來讓我管理語言?僅僅是因為我對艾薇講出了真相?”

洛林問:“能否出示你的疫苗接種記錄?你確定自己接種過狂犬病預防性疫苗?”

“接種過,接種過,不信您可以查我的身份id,”松鋒說,“長官,您現在教訓我毫無作用,即使我不同艾薇講,也會有其他人告訴她。您似乎並不在意男女之間的感情,也不在乎什麽愛情、妻子、婚姻和家庭——對不起,我忘記了,如果您在意這些的話,艾薇應該不會選擇和您離婚。”

他嘲弄地一笑:“她那樣好脾氣的人,居然會選擇那麽堅定地和您離婚,可以看得出,您和她的這場跨越階層婚姻,並沒有讓她感覺到幸福——或者說,她從您這裏感受到的痛苦和難過,甚至能讓一個鈍感力十足的家夥想要迫切地逃離。您的意思是說我說話讓她不開心嗎?那您呢?”

洛林叫辛藍:“辛藍,看看松旭在哪裏,告訴他,他的哥哥需要他的幫助。”

“長官,”松鋒自顧自地說下去,“還是回歸正題吧,我不介意告訴您,我的確對艾薇講了安雅追求過您的事情,但我是希望她能夠保護好自己。在此之前,艾薇只是個普通的女人,一個普通的平民,接觸過的、職務最高的人只是校長——她和您、和安雅的身份差距太大了。對你們這個階層來說,只要丟掉良心,殺死她就像殺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……您確定不把未來可能存在的危險告訴她?”

洛林說:“這就是你對她使用貶低性語言的原因?”

“我只是在學習您,”松鋒說,“我不知道您是怎麽想的,但從旁觀者角度來看,長官,您只是接受了基因吸引力、將她當作發洩欲,望的工具而已。”

“你對她平時的欺負呢?”洛林說,“別用’喜歡’給你的行為找借口,松鋒,你現在已經不是八歲的小孩,你的年齡已經足夠做一個八歲孩子的父親。”

“我不可能喜歡她,也不會喜歡她;無論我做什麽,艾薇對我的感官都不會更好,”松鋒痛快承認,“所以我願意做她最討厭的人——您也是這麽想的嗎,長官?您平時批評她,包括不向她解釋清楚安雅的關系,也是想要做她討厭的人嗎?”

辛藍的芯片由紅轉藍再轉紅。

他沈默謹慎地判斷著如今的局勢,不確定要不要打斷松鋒。

因為他也認為,洛林有必要向艾薇詳細講述關於安雅的事情,而不是那樣簡單的“我和她毫無關系”,這樣一筆帶過。如果松鋒的話語能讓洛林意識到這點,或許這不是壞事。

畢竟自傲的洛林向來有能力解決這些瑣事,這次也自認可以完美處理安雅相關事宜。

而且。

洛林太過於封閉自己的內心。

自從覺醒意識到現在,已經過去十年,十年了,洛林都不曾真正地將辛藍視作可以托付一切的親信。

辛藍甚至是靠自己讀取資料,才意識到自己只是以洛林過世好友為模板的仿生人。

洛林從來不說。

哦,洛林也是已過世好友羅林的替代品。

松旭從安雅身後跑過來,聲音響亮:“哥,您看到艾薇了嗎?”

松鋒看著面無表情的洛林,停了很久,才鞠躬:“對不起,長官。”

洛林往側邊伸手,辛藍立刻將自己裝飾用的腰帶奉上;洛林揚手,用它狠狠地抽了松鋒的臉。

金屬扣頭避開眼睛,結結實實地砸到了松鋒的顴骨上,掛出一道鮮明的血痕;

松鋒一聲不吭,又挨了兩記狠抽,劇烈的疼痛感襲來。

他意識到,這和被艾薇打完全不同。

艾薇打他時,會有那種隱密的、她目光和註意力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的快感。

被其他人打只有痛苦和羞辱,而被艾薇打、激怒她、看她生氣——都會有一種從腳底迅速往上攀升的、過電般的激烈快感。

洛林將腰帶折了一下,腰帶扣砸在松鋒臉上,輕輕拍了拍:“滾。”

在旁邊觀摩全程的松旭,直到這個時候,才熟練地扶住松鋒,不忘禮貌地和洛林道別:“謝謝老師!”

他吃力地拖著松鋒走,就像金毛吃力地拖流浪狗。

這笨拙的兩人離開視線後,洛林的心情還在煩躁。

辛藍已經繼續講郁墨的疑點了:“您的猜測很有道理,他看起來已經不是心臟病患者了,很可能又換了人類的健康心臟,但目前我還不知道心臟的來源……上將?”

他叫了兩聲,洛林才回過神。

“繼續說,”洛林說,“我在聽。”

這樣說著,松鋒那句話還在回旋,重重砸在地上。

「您平時批評她,包括不向她解釋清楚安雅的關系,也是想要做她討厭的人嗎?」

和辛藍那句「您不該欺負她」合在一起,就像重重墜在塵泥底的一滴水,讓洛林分神——在其他人眼中,他一直在苛待艾薇嗎?

不遠處的安雅還在。

她已經看了十八遍墻壁上的實驗準則,上面的每一個字都熟悉到像身邊人的面孔。

聽不到松鋒和洛林的爭執,但安雅意識到剛剛兩人應該是在為艾薇爭吵。

在此之前,無論誰說“洛林會對一個連180都不到、比他還小九歲的小女孩有好感”,安雅都認為是笑話;但現在,她不確定了。

安雅活動了一下站到發麻的腳,能夠看到第二實驗室的艾薇。

她剛剛還在和那個戴兜帽、鼻子像狗一樣靈的少年說話,不知道說了些什麽,她低頭,將自己掛在右邊的匕首給了少年。

看口型,她似乎在說,她的右手壞了,用不到這個匕首,所以送給他。

安雅認為她真是太過聖母,在危險的地下城裏,居然還會主動將武器分給別人。

松旭扶著被洛林打出臉頰傷的松鋒進去,詢問艾薇這裏有沒有清水,給松鋒的傷口洗一洗……

她居然也給了松旭。

她是傻子嗎?

這個念頭剛剛冒出,艾薇就沖她揮了手。

“安雅,”艾薇說,“您在那裏站很久了,是需要什麽幫助嗎?”

“不需要,”安雅冷淡地說,“謝謝。”

“是這樣的,”艾薇說,“松旭帶了些壓縮餅幹,說是女士優先……您想要吃嗎?是椰子味道的。”

久久未進食的胃部咕嚕一聲響,尷尬地在密閉空間內回旋;眼前的艾薇看起來更像椰子了——為什麽是椰子?

“我不習慣吃椰子,”安雅傲慢地說,“但來一片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
她走過去,冷峻地想。

艾薇太擅長討好他人了,洛林對她產生好感,也不是那麽不可理喻。

如果艾薇真像她表現得一樣、毫無芥蒂地對待他人,和她接觸的人,對她產生好感,就像呼吸一樣自然。

真是個可怕的競爭者,安雅感受到了壓力。

將餅幹分給安雅後,艾薇還在思考蕩蕩說的那句可怕“預言”。

蕩蕩擁有靈敏嗅覺這件事已經不再是秘密,可今天的蕩蕩說,他能夠嗅到“死亡”和“破壞”的味道,這簡直就像是預知。

比如阿謝爾,盡管眾人都認為他在缺乏藥物的荒廢區中兇多吉少,但蕩蕩從他身上嗅不到死亡氣息,認為他會好起來;

而現在看起來健康無比的松鋒,他身上的死亡氣息就若隱若現,時強時弱。

「他的確很不招人喜歡,就連我,也因為他的話想要用石頭砸死他」

艾薇想。

蕩蕩還說,她身上有著即將遭受重大傷害的氣味。

具體的原理,他也解釋不清楚。就像水裏的魚會因為下雨前的缺氧而躍出水面、螞蟻會“預知”到即將來臨的大雨而忙忙碌碌搬家——

蕩蕩也能從氣味中嗅到一些即將發生的事情。

艾薇想不通自己會遭到什麽樣的破壞。

“大概率是曾經遭受過的傷害,讓你記憶深刻,重新體驗,”蕩蕩追問,“你之前最痛的記憶是什麽?我是說,身體上。”

嗯……

艾薇能想到最痛的記憶,可能就是和洛林在荒廢區的初回。那個晚上,破舊旅館的床板很硬,還是那種動起來就會瘋狂吱吱呀呀狂叫不停的。兩個不相匹配的東西在一起確實糟糕,就像6米高的大貨車強行要進入限高3米的隧道,入口和前部分都有著快要裂,開的錯覺,剛開始時還保留一定的理智,也能讓她從這種破壞感中呼吸到幾絲絕,頂的愉悅,但後面快要蟲它時,被過度月長滿到本能反抗,可這種基於保命般的反抗也被輕而易舉地壓下,體型的懸殊讓艾薇被死死壓住,只能動彈不得地感受那種致死般的快樂和被徹底破壞掉的錯覺。

這可能是唯一會覆現的“曾經遭受過的破壞”。

艾薇自然不會將這種事情告訴蕩蕩,她感謝了對方的提醒,說自己會小心的;恰好,洛林和辛藍一前一後地邁入,艾薇控制著自己的表情,盡量不去看他,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。

應該不會吧?

艾薇想。

他每次的失控都是因為敏感期,她計算著日期,確定現在不在那個區間之內;

而且這裏有那麽多的人,洛林不可能、也不會當眾做什麽;

他們的關系也沒有好到那一步。

低頭啃完手上的餅幹,辛藍拍了拍手,示意大家聚集。

他代表了洛林的口舌,幹凈利落地將任務分配下去,搜尋這些實驗室。為了不讓目標顯得那麽明顯,他還提到了其他幾個物品。

茨裏不想搜尋,正對著鏡子照自己臉上的疤痕。

尋找伴侶的壓力被家人一層層壓下來,每天都在聽“你再不娶,以後就沒有女人能看上你了”“男人過了三十歲就是豆腐渣”“女性越老越有歲月沈澱的魅力,男人越老越喪失精,子的活力”……

這種話讓茨裏的容貌焦慮更嚴重了。

被強行打斷的蜜蠟脫毛護理已經讓他不爽,現在被洛林將臉弄傷,心情更糟糕了——幸好還有倒黴蛋。

茨裏側身,看了眼松鋒,註意到他臉上被金屬腰帶扣頭砸出的痕跡。

好多了。

洛林一視同仁地教訓身邊每個犯錯的人,之前他在赫克托家中工作的時候,就很擅長用鞭子訓練烈性犬……他最適合的職業其實是訓練人的老師,如果羅林還活著的話,現在的洛林也不必背負著那樣沈重的責任……

餘光中看到洛林和艾薇說話,茨裏的註意力重新放在鏡中的臉上,痛惜極了。

哎呀,這疤痕怎麽才能消掉啊……

洛林將艾薇分到和他、辛藍一組,這種安排沒人提出異議,包括安雅。

只有在吃餅幹時,安雅忽然間問了艾薇一句,她用的什麽香水。

艾薇誠實地說自己從不用香水。

這個答案讓安雅的眼神變嚴肅了。

艾薇沒有和她聊太久,就被洛林叫走了。

洛林叮囑她,要跟進,不要再沖動行事,不要像小孩子一樣充滿好奇,謹慎……

奇怪,這些平時聽慣的話,現在讓艾薇有點難受了。

“我不是小孩子了,”艾薇說,“不要這樣說了。”

她想,可能因為安雅的對比。

對方很成熟美麗,也很優秀,無論是基因還是家世,都很棒,學歷也比她更高。

艾薇說不出為什麽,就連改良版的愛麗絲都沒有讓她產生這種微妙的“羨慕”。

她真的有點羨慕安雅。

說完後,艾薇意識到自己情緒不對,又立刻向洛林道歉:“對不起。”

“為什麽要說對不起?”洛林問,“你提出自己的真實感想,這樣很好;你很怕我?”

“不是怕,是您——”艾薇沮喪,如果她是只兔子,現在一定開始扯住耳朵大叫了,“……我說不出。”

洛林說:“艾薇,我以為我們的關系親近到可以省去’您’這個稱謂。”

“嗯?”艾薇詫異地看他,猶豫,沒有改口,“其實也沒那麽親近…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,我可以用生歹直器來辨認您,的確是親近,但我們可能也只有在身體上這麽親近,嗯……”

她解釋得很清楚、認真,比在課堂上回答問題還要詳細。

這種細致的解釋開始讓洛林不舒服了。

他在這一刻清楚地聽到自己透徹的貪心。

他想要得到更多,更多,更多。

不再只是一個“您”,也不僅僅是她的尊重,她的膽怯,她那會乖乖地、抱著月退吃力咬著唇容納他的身體,他不僅僅想要一個會溫順的軀殼,不是想要她一直這樣地“配合”。

洛林問:“你認為我們只是這樣?”

“老師,”艾薇還在固執地使用您,“可能,就像您說的那樣,在有些時候,我的確是個笨蛋,但我也知道,單方面的好——”

“小寶?”

郁墨溫柔的聲音打斷了兩人。

他從容走來,拎了一小袋薄薄冰片,那是給松鋒冰敷後剩下的:“剛好,洛林老師,我有話對您說。”

洛林不想在這個時刻看到郁墨。

盡管現在不是和艾薇談話的好時機,但更不是添堵的適宜時刻。

郁墨還在說:“我認為讓我和安雅一組的決策非常愚蠢,我想您現在應該還需要我的幫助……”

他擋在了洛林和艾薇面前,洛林只能看到艾薇離開。

郁墨微笑著分開他們:“畢竟,對於艾薇來說,您現在很危險啊,’殺人犯少年西裏爾’,黑暗區的人都這麽說您的嗎?聽說您喜歡虐殺那些仿生人,是會肢解他們、挖掉大腦的芯片去換錢嗎?”

這一連串的暗示終於讓洛林的視線落在他身上。

郁墨的笑容看起來充滿警告意味。

“我改主意了,”郁墨說,“你不適合小寶。”

洛林很鎮定,那只混雜著一點翡翠綠的黑色眼睛就像淵底的寶石。

“哦?”洛林問,“你以為現在的你,還是之前艾薇心裏的白月光鄰家兄長嗎?”

郁墨優雅微笑:“什麽?”

下一秒,他就笑不出了。

洛林忽然拉住郁墨的手,重重地往他腹部的傷口一按,這個過程中,洛林面無表情,甚至沒有絲毫能被郁墨感知到的情緒波動。

只有洛林那略帶冷漠的低聲。

“現在讓艾薇二選一,你猜,她會信任一個辜負她所有信任的大騙子,還是更相信他的老師?”

郁墨只覺手指溫熱,他低頭,發現自己手指沾滿鮮血——不知什麽時候,洛林往他手中放了一個薄薄的、小小的冰刀,現在,這個冰刀的尖尖巧妙地沒入洛林傷口表層處——

與此同時,往外走的艾薇聽到辛藍那七分驚訝兩分慌亂一分撕心裂肺的聲音。

“上將!您怎麽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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